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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回到學校。這周沒有測驗,讓同學按照課表自行學習,可能會有老師過來上課。

陳遷書拿了訂正好的試卷去找數學老師。數學老師這學期定下的規矩,大考過後的卷子都得訂正完單獨給他看過。

老師姓徐,黑發中已藏著許多白發,年紀大但沒挺著大肚子,也沒有禿頂,平日穿各種顏色的襯衫和長褲,隨手拿有中老年人標配的保溫杯。

神通廣大的同學之前翻出徐老師年輕時的照片發在班級群,群裏一下炸了,紛紛激情評論“老師年輕時候這麽帥的嗎!”“臥槽,男神好帥!”。

陳遷書走進辦公室,數學老師正端著一個茶杯皺眉思索明日的課要怎麽辦。家裏出了事,他必須回去一趟。本想找其他老師代一下課,結果都沒空。

正巧陳遷書走進來,數學老師擡頭看到他,靈光一閃。

陳遷書一直是他看重的得意門生,小夥子不驕不躁,有能力又勤勉,有他當年的風采。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,就是人不怎麽愛說話,太害羞。

陳遷書輕輕叫了一聲“老師”,把試卷放在桌上。數學老師一盞茶欲飲下,入口之際,老師隔著茶具瞥他一眼,咳了一聲:“陳遷書啊……”

陳遷書嚇了一跳,恭敬道:“老師。”

“嗯。”數學老師對陳遷書喊的這一下頗為受用,喝了一口茶講明意圖,“老師明天要回家一趟,你替我上一節課,講這次考的試卷。”

數學老師知道他肯定會拒絕,不等陳遷書作出反應,緊接著說:“老師看好你,正好你也能上臺練練膽量。”

辦公室的值班老師本坐在各自辦公桌看熱鬧,這時也在一旁幫腔:“你就幫幫徐老師吧,你數學考試每次都考那麽好,徐老師都得意壞了。”

陳遷書在他們眼裏是極好的孩子,知道他家裏的事後更對他多了一份憐惜。

陳遷書不好推拒,無奈應下。

數學老師欣慰點點頭,拿起他的卷子正反看了看,拿起筆告知他明天要講什麽還有一些題目的註意點。

陳遷書拿著試卷心事重重地走出辦公室。

周一語文課結束後的課間,陳遷書略有些局促地站在講臺上,下節課就是數學課。

路過的同學對他報以好奇的眼神,問他:“你要幹嘛呀?”陳遷書笑了笑:“下節課要幫數學老師上一下課。”同學驚訝和敬佩地“啊”了一聲:“那你加油。”陳遷書點點頭。

他沒刻意往許之的方向看。但是上臺前陳遷書看向許之,許之沖他笑得很好看,像早上來學校在小區裏看到的開得正盛的鳶尾花。

許之在底下看見他垂下的一只手握著,大拇指指尖抵著食指用力,是陳遷書緊張時慣有的動作。

上課鈴響起。

“老師他有事出去了,我幫老師上一下課。”陳遷書不太自信,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得從容,“我先講前面老師圈出要講的題目。大家有不懂的、我沒講明白的,可以提出來。”

沒了老師鎮場,一個同學大聲說:“陳老師!我這這那那都不會!你能不能都講講?”

大家笑起來,陳遷書也笑:“好,那我開始了。”

他的聲音不是很大,但莫名能使人安靜下來。班裏起初有些哄鬧,後來都靜靜地聽陳遷書講題。

數學老師年紀大,講話有口音,平常上課講著講著會突然聽不清他在講什麽。偶爾還會四處發散,講起他看到的各種八卦。

陳遷書講得很清楚,他在每道題的開頭會把整體思路理一遍,一步一步怎麽算都講出來。大家沒聽明白的地方會停下等一等。

兩三題過去,陳遷書漸漸放松下來。他一手拿著試卷,一手捏著粉筆背過去寫解題過程,寬松的校服穿在身上顯出他的清瘦。講錯時陳遷書會微微低下頭笑著跟大家說一聲抱歉。

下課鈴聲響起。

陳遷書正講到一道題的開頭,他止住,溫和笑道:“對不起,原本是要講到下一題的。是我講的太慢了,就先到這吧。有不懂的大家可以來問我。”

陳遷書收了東西一坐回位置,周圍的人就將他圍住同他講話或問他問題。往日他們是絕不會這樣做的,因陳遷書一直是個沈默的人,不愛與人親近,沒事也不會來叨擾他。當初剛分班一個月,若問一個天性活潑愛交朋友的同學,他和誰還沒說過話,那就只剩陳遷書了。

但今天發現不是這樣,他也可以和同學很好地說上話,自然接住他們的梗。

許之替他感到高興,想以後遷書要是當一個老師肯定會是個受學生愛戴的老師。盡管許之一直對當老師的人有莫名的敬畏,認為他們都沒有七情六欲,只會嚴肅地教書。雖說長大之後,見過了許許多多的人,但還是做不到和老師自然交談。

“陳遷書挺厲害的。”林常松寫著作業對許之說。

只有上過臺才知道在臺上講話有多麽不容易,就怕腦袋卡殼,突然忘了要講什麽。

“那是當然。”

許之與有榮焉的模樣,看得林常松無語。

“陳遷書中午得一個人吃飯了,我媽最近要來學校給我送飯。原本她想晚上也來的,我跟她說了好久才減到只送中午一頓。”

“好羨慕啊,你媽給你送什麽吃的?我最近都不知道吃什麽,胃口好差。可能天太熱了吧。”

“確實,最近天的確熱得離譜。”林常松停下筆,笑說,“我媽給我帶了一大碗紅燒肉還有菠蘿蜜,好吃是好吃,不過太多了,根本吃不了。”

這次輪到許之無語了。

天確實漸漸轉熱,雨又下得多起來,空氣潮熱悶濕。穿著長袖走幾步路就覺得燥熱難堪。

許之晚自習做題做得頭暈眼花,終於熬到晚自習結束,許之立馬收拾東西背上書包走出教室。陳遷書在門外等她。

許之說:“天好熱,我們去小賣部買雪糕吧。”

因許之說她畏寒,小時候貪涼喜歡吃甜筒吹空調,天熱時尤甚。陳遷書就一直註意著不讓她吃冰的,提醒她一天要喝多少熱水,為了她的身體操碎了心。聽到許之這麽說,他伸手貼了貼它的手背,觸到明顯的涼意。明明已經到了五月,時常能感受到炎熱,為什麽還是這麽涼?

許之在陳遷書貼上手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好。她跟他商量:“跑完再吃呢?”

陳遷書想問手怎麽這麽冰,見許之問他就收住口,回道:“跑完之後不能立即吃冰的。”

許之望望天看看地,長嘆一口氣:“真的好熱啊。”陳遷書啞然失笑,松口道:“明天再吃吧。只能吃一點,吃多對身體不好。”

他知道許之不是非吃雪糕不可,只是想在不是專門吃雪糕的季節常常雪糕的味道,那是專屬於夏天的冰涼。同時也為發現許之小小的叛逆而感到有趣。

兩人在操場跑完步後走路時提及今天數學課上講題,陳遷書話不由話多了起來:“我剛開始好緊張,不知道要怎麽說話,怕大家不會聽。講得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讓大家明白,就開始停頓,說話還結巴。背過去拿粉筆寫字腦子裏都是空空的,老師要求我講的我還沒有講完……我是不是很糟糕……”

陳遷書說完就沈默著。

“怎麽會呢?你已經做得很好了,我們都沒有註意到那麽多,只覺得你講得好好。他們都說你很厲害,很多人下課後不是還問你題目了嗎?”

陳遷書在自以為辦得不妥帖的事後,會顯得十分孤獨和令人難以靠近。每當這時,許之總會為他感難過。

“那你呢?”

許之轉頭瞧他:“嗯?”

“你覺得我厲害嗎?”

“當然了!”

走過彎道,許之問:“你以後想做什麽,有考慮過當老師嗎?感覺你好適合。”

陳遷書沒有回答。與林常松早早為自己定下目標不同,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,考慮過但沒有什麽想法。會努力讀書,好像也只是因為他如今只能做這個。

“怎麽了,在想什麽?”

陳遷書把心裏的想法說出:“我還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,以後沒什麽想做的事可能會去當老師。”

“那也可以啊,找到喜歡的事就去做喜歡的事。”

“許之你呢,你有什麽想做的嗎?”

許之想起了她的以後,笑說:“我還沒有誒,可能按照正常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吧。上大學後出來找一份夠生活的工作,和老板和甲方鬥智鬥勇,努力攢錢買車買房,為自己和爸媽養老。”

“我應該也是這樣。這樣,我們都差不多的話,會有更大的可能能夠在一起。” 陳遷書仿佛找到了什麽,“我……我想我們能一直在一起,不只是現在,還有大學、工作和很久遠的以後。”話到後面,語氣堅定了很多。

許之有點驚訝,隨即是滿滿的酸澀,她沒有勇氣去想她和陳遷書的以後,只低低“嗯”了一聲。

沒等到許之的回應,陳遷書心裏慌亂,但還是克制住情緒問她:“許之,你是對我沒信心嗎?還是……你覺得我們以後會分開,所以不想。”

他想知道她的想法。

許之先前和他說過,她其實是個悲觀的人,現實的力量總大於想象,因此她不相信長長久久的感情,也不會輕易向別人承諾。雖是這樣,但也並不妨礙她去追求理想的浪漫。

過了很久,許之說:“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分開。”

其實是知道的。她剛回來時想了很久的為什麽,但什麽也想不明白。後來索性不去想這些,她只想好好渡過這一沒有結果的時期,奶奶還在,遷書還在,小漁和常松也能經常碰見。

與陳遷書在不在一起沒有那麽重要。

許之看向天邊的月亮。若不是特意去翻日歷,很少能看見整圓的月亮,大多看見的都是缺了一塊或正或倒懸在天上。

兩人無言往先前放下東西的地方走去,遠遠看見有一對男生女生。

男生低著頭幫女生紮頭發,不太熟練地紮成丸子。女生轉頭,摸了摸紮好的頭發,對男生一笑。男生溫柔地笑起,把女生臉頰邊的碎發撩起別在耳朵後。女生看了看周圍,飛快地在男生臉上留下一個吻。

許之看得老臉一紅,夜晚的操場和教學樓邊的林蔭小道一直是情侶出現的聖地。天黑,不容易被人發現。許之之前偶然撞見一對男女生在小道上親吻,驚慌得掉頭就跑,比親吻中的情侶還害羞。

等他們走到時,那對男女生已經離開。

許之彎腰想拿起書包和衣服,被陳遷書拉住。許之順著陳遷書的力道直起身,看向他。

“能抱一下我嗎?”

陳遷書紅著臉說完這句話,張開雙臂,對她笑。

那樣青澀又勇敢的模樣……許之忍住流淚的沖動,吸了吸鼻子,不管不顧地抱住他。

陳遷書笑著把她抱緊:“我相信我們以後一定能在一起。”

趁著夜色,兩人真正在學校逾矩了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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